在全球最大奢侈品牌之一的Louis Vuitton,非裔美国设计师Virgil Abloh作为新任男装艺术总监举办的首场发布会,确实制造了一个真正的“时装时刻”。其2019春夏男装系列用色缤纷,强调社会包容的讯息,有趣、有感情、原始直接且激励人心,收获评论员及消费者的好评的同时,也在这座法国传奇时装屋激发了一场文化变革。由于秀场与董事会“白人化”、缺乏种族多样性,时装产业至今依旧深受指责,Abloh的首场发布会则强调了一则有力的讯息:种族多样性不仅是一项道德责任,更是该行业与时俱进的必要任务——因为今时今日,以音乐产业为代表的各流行文化角落,黑人早就站在了创意人士阵营的中心。
成长于美国中西部的Abloh,也不是第一个站在欧洲主要时装屋创意最高层的黑人。放眼望去,你能看到Balmain有创意总监Olivier Rousteing,Shayne Oliver在Helmut Lang的“驻场设计师”项目中呆过一阵,Maxwell Osborne亦身处DKNY创意方向掌舵二人组,Patrick Robinson也曾于九零年代担任Paco Rabanne艺术总监,Edward Buchanan也当过Bottega Veneta的设计总监。
但黑人时装设计领袖依旧是少而又少,稀疏分散,在后种族时代的时装产业及今日现实环境里差距越来越大。
尤其是在美国,非裔美国设计师依旧受到不可否认的、难以打破的职场天花板,有色人种设计师就整体而言难以真正晋升并立足于美国时装产业的高位。尽管Stephen Burrows与Geoffrey Banks这样的设计师拥有出众的职业履历,但永远难以与Calvin Klein、Ralph Lauren、Diane Von Furstenberg等同辈设计师比肩(就其业务规模与知名度)。
这样的情况时至今日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想想首次在2013年发布系列的Charles Harbison。同年九月他的设计出现在美国版《Vogue》杂志,《InStyle》称之为“前景看好的设计师”,碧昂斯和她的妹妹Solange Knowles都穿过他设计的衣服。但是呢,他的公司目前因为无法拿到用以研发、制造并进行产品营销的融资,而处于营业暂停状态。
“现在我不能每一季都展示我的个人品牌新作品,我确实也为此难过。这毕竟是我的心之所在,”Harbison表示,“每当我想到了对我而言最有意义的点子,展示了充满艺术气息的作品,那种我认为最靠谱的作品,我就是世界上最快乐、最激动、最有用的人。我真正运营Harbison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Harbison目前主要以顾问身份在忙碌,担任澳大利亚当代价位服饰品牌Nicholas的设计主管,品牌总部设在洛杉矶,也是他的家。(他也和Ungaro在上半年的时候谈过相关计划,但最终没有得以实现。)他希望在Nicolas挣得的收入,未来用于“复活”他的同名品牌。
业内老将Tracy Reese可以说是全球最知名的黑人设计师,也是前美国“第一夫人”米歇尔(Michelle Obama)最欣赏的设计师,其业务至今已经成功延续了22年。如今该品牌归属于由多位投资者组成的财团。她认为,吸引更多投资者与黑人时装创意组群的互动,能帮助提高黑人设计师个人品牌的存活率。“黑人投资者必须要顺应这样的潮流,”她说,“我们要从一个新角度看待问题,因为这说到底还是和钱有关。你可能不得不要花钱买一个位子,真正坐上议事桌,尤其当这张‘桌子’旁边都是白人,或是整张桌子都属于白人的时候。”
Reese同样还相信,时装行业有义务支持黑人创意人才。时装企业高管应当聘请黑人设计师进入品牌,更好地发挥对黑人文化的变现能力,零售商应当通过合力发掘与买入系列来支持独立黑人设计师。“现在这个时代,思考前瞻的人们急切渴求改变,渴求修正一些错误,”她说。
确切地说,黑人时装设计师面前遇到的不少障碍(尤其是难以获得资本与吸引消费者这两个问题),对白人设计师来说也是一样的。“你想达到Valentino或是Ralph Lauren这样的水平,就好比你削尖脑袋想进入NBA或是赢得‘超级碗’,”《华盛顿邮报》(The Washington Post)时装评论员Robin Givhan表示,“我的意思是,你真的能找到下一个Ralph Lauren吗?”
依旧有人认为,传统的时装行业种族歧视观,阻碍了有色人种设计师晋升至他们同辈白人的高度。毕竟时装领域的有色人种设计师为数稀少,投资人热情不高,整个周期也难以打破。
“我认为可以这么说,有色人种在这个行业从一开始就面临种种挑战,”美国时装设计师协会(CFDA)总裁兼首席执行官Steven Kolb表示,“我们应当以此为起点,关注如何动用整个行业的力量改变这个局面。”
为此,Kolb专门会见了几位致力时装界多元化问题的人士,包括时尚活动家Bethann Hardison、Harlem’s Fashion Row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Brandice Daniel、Fashion For All Foundation联合创始人Hannah Stoudemire。他希望尽可能地收集这项议题的相关知识,明确哪些问题阻碍了黑人时尚专业人士前进。Kolb坚持认为,不管是设计工作室还是董事会议室,这项工作都应该推行下去。
过去几年,美国时尚界无疑也作出了共同努力,增进了与黑人设计师群体的互动。Pyer Moss的Kerby Jean-Raymond、Telfar的Telfar Clements(2017年CFDA/Vogue奖金获得者)都在近年收获时装传统建制支持的黑人设计师之列。Azede Jean-Pierre、Recho Omondi、Jerome LaMaar、Omar Salam of Sukenia、Fe Noel、Kimberly Goldson、Sammy B与Mimi Plange都是时尚行业关注的黑人设计师。
今年在CFDA/Vogue大赛,黑人设计师Jean-Raymond收获施华洛世奇新锐设计人才大奖( Swarovski Award for Emerging Talent)提名,高端街头服饰品牌Off-White的创始人Abloh同时收获了年度男装、年度女装设计师大奖提名,Brother Vellies的配饰设计师Aurora James(亦是2015年CFDA/Vogue奖金获得者)也得到了施华洛世奇新锐设计人才大奖提名。
但最终,他们无一摘得奖项。“如果你问我,业内现有的、成功高产的黑人设计师的占比是否得到了合理体现?那没有的,”Givhan认为,“但你要问,如今的局面是不是要好过10年前?那肯定是的。”
还有一个问题比较棘手:被贴上“黑人设计师”的标签,是不是本身就是构成了挑战,逼迫设计新秀为与行业大环境求得共鸣,拉开与黑人文化的距离。Abloh和Jean-Raymond拒绝接受本文就此事的采访,而过去Jean-Raymond始终保持发声表示不满。过于强调“黑人设计师”的身份,天然就会被视为“他者”,或许只会加剧现有问题。
业内现有的、成功高产的黑人设计师的占比是否得到了合理体现?我会说没有。“一旦你将品牌打上‘黑人的’记号,或是强调设计师的黑人身份,最终会演变成1990年代那种‘都市时尚’的情况,”Givhan说,指的是彼时一群优秀有色人种设计师经营的时装品牌,包括Sean John、Phat Farm、Rocawear与FUBU——只会被人降级,划分到属于某个特定时代、地区以及美学风格之中。“你很难不有这种感觉:无论设计师设计的是什么样的衣服,他们的种族几乎决定了品牌被分类的方式,或是百货商店里安排的位置。”
“‘黑人’只是我众多身份认同的一种,但往往就是因为这点,我作为‘设计师’的重要程度在一定程度上被缩减,而白人、亚裔或是拉美裔设计师可能都不会面临同样的出,”Harbison说,“有时候这真的挺沮丧的。我同时也是生意人,我感到自己的这项身份认同也会造成问题,更加放大。可能让我的生意更加难做。”
但与此同时,“黑人”的标签也可以解读为某种真实性。Harbison表示自己多数客户也是白人女性:“不是黑人的顾客,也能在黑人设计师的叙事中发现美,”他解释说,“我本人并不排斥自己的这项身份认同,我挺喜欢自己是个黑人的。‘黑人’也是我身份认同的一部分,并不是要因此与任何人相抵触——只是从另一个角度为我的每个客户提供时装。”
纽约品牌Cushnie et Ochs的黑人设计师Carly Cushnie近期与合伙设计师Michelle Ochs结束了合作关系,他补充说,尽管执掌同名品牌有自己的挑战,但同时有更大的机会支持多样性。
“我关注的重点是,如何推动品牌向前发展,如何抓住机会争取有色人种的女性,支持更多的有色人种女性发展,”Cushnie说,米歇尔、梅根·马克尔(Meghan Markle)与模特Ashley Graham等人都曾身穿她的设计。她也是首位荣获施华洛世奇新锐设计人才大奖提名的黑人女性设计师。
“[Abloh在Louis Vuitton的任命]就是向前迈出了一大步,Edward Enniful出任英国版《Vogue》主编也是如此,”她说,“我认为这对全行业的有色人种从业者来说,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时代。”
来源:BOF 作者:Julee Wilson